标题:心宿
配对:戚少商/顾惜朝(斜线有差,攻受有别)
原著:剧版《逆水寒》
设定:现代AU
警告:短文,谢绝KY,OOC都是我的,他们是彼此的。
*依然是整理完结文翻出来的,这篇要高亮一下,混同人圈十多年来写的唯一一篇be,当年被当做亲妈的反面教材还被挂过😂
对不起我的初心,但我爱他们,我也挺喜欢这篇。
戚少商在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,立刻就联系了成崖余。
而在这之前,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。
“你饿吗?”成崖余坐在桌子后面,观察着他的脸色。
“没感觉。”戚少商如实回答。
“想吃东西吗?”
“不想。”
“那你想干什么?”
“不想干什么。”戚少商想了想,“躺着舒服点,就想躺着。”
成崖余立刻安排他躺下,但他有点坐立不安,侧躺仰躺都不安生,坐立不安的状态十分明显。最后他放弃了,失落地苦笑道:“你看,我现在是不是有点糟糕?”
“很糟糕。”成崖余冷静地回答。
“要治吗?”戚少商忧心忡忡地问道。
“不然你来找我干什么?”成崖余瞥了他一眼。
“会很麻烦吗?”
“饿死了更麻烦。”
“……”
当天戚少商就在成崖余的安排下,输了半天的液,防止营养不良,因为他们都知道,戚少商这样的状态可能要维持很久。
心因性厌食症就是这么可怕而低调的疾病。
戚少商生病这个事很快在朋友圈子里传开,不少人先是大吃一惊,卧槽这么个汉子为什么会得这么娘们儿的病,他又不用减肥;继而恍然大悟,他倒真有可能会得;紧接着再摇头叹息一声,真是皂滑弄人。
输完液回家的当天,戚少商还对于自己竟然会得厌食症感到万分不解,毕竟身体健康如他,从小连感冒都很少得,然而心理病这个事,谁都说不准。
用成崖余的话来说就是,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心理病,只是有些人被某些原因放大了心理因素,导致病发,譬如像戚少商这种,长期感情充沛的人,突然遭遇到感情无处释放的时候,就容易发病,有些人会得抑郁症,有些人会得妄想症,而戚少商,真是不幸又或是幸运,得了厌食症。
不幸在于这个病有20%的死亡率;幸运在于,治疗得当,完全可以痊愈。
戚少商觉得自己不能死,死了绝壁会遭受到来自某人的嫌弃和唾骂。
尽管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会在乎他了。
接下来的一周,戚少商过得很艰难。
持续的饥饿,持续的空乏,持续的焦虑,都在一天又一天地加剧着对他的折磨。在成崖余的要求下,他每天把自己的状态和感受都写下来。
第三天的时候,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如下字句——
“问:厌食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?
答:几乎完全丧失对食物的兴趣和欲望,不管食物再好看再香,都完全没有要吃下去的想法。想到吃东西,会有一种反胃和恶心的感觉,如果一定要吃下去,嘴里就好像失去了味蕾一样味同爵蜡,吃不了几口就会吐。
但会感觉饿。感到饿的同时,是对吃东西的更多反感。
喉咙会有干呕的反应,但实在是吐不出任何东西。
连带着抽烟、喝酒都没有欲望。”
然后第二天,他能艰难地吃下好几口食物。
一桌八盘菜他能吃下几口,气得专门过来给他做饭的高鸡血多收了一倍的伙食费。
当天他的笔记里写着:我宁愿把那些钱吃下去,然而我吃不下。
幸好他还尚存一点自尊,至少在上班期间和同事一起吃工作餐的时候,还勉强能把中午那一顿吃下去,虽然过后就去洗手间吐了个干净。
真他妈是痛苦又操「***」蛋的一周。
戚少商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。最艰难的时候,他甚至站在江边想一跳了之。然而他的水性挺好,下去游了一圈又上来了,为此更饥饿之余,还被巡防水警教育了一顿,差点还被罚了款。
尼玛连死都不能,还是活着吧,得好好活着。
戚少商那个周末又找到了成崖余,上交了日记,静待接下来的治疗。
“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状态,嗯,不错。”成崖余看完日记,点评道。
“不错在哪里?”
“说明你自己也有强烈要治好自己的意识。比那些冥顽不灵的病人好多了。”成崖余冷静道。
其实我也很冥顽不灵,不然也不会生病。戚少商心里想着,但没有吭声,他知道成崖余的外号叫什么,见识过成崖余发飙的都知道“无情”这个外号多么贴切。
成崖余一边安排戚少商接着输液,一边计划下一步的治疗。
该从心理方面入手了。成崖余看了看架在书柜上的相框,觉得可能接下来会有点艰难。然而再难也要去面对,要去解决。不仅仅是他,还有戚少商。尤其是戚少商。
要让戚少商开口很难。他属于那种意志力很强的人,守口如瓶的时候更加如此,这是所有朋友最欣赏他的一点,但也是他自己难以逾越的一点,有利有弊。
果然戚少商并不情愿开口。
成崖余给他倒了一杯鸡尾酒,让他躺下,放轻松:“要治病,你得听医生的。”
“听吧,你想问什么?”戚少商深知这个朋友的脾气,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。
“你的情绪有点抵触。”成崖余察言观色道。
戚少商沉吟道:“这倒是没有吧。只是有些话难以启齿而已。”
“比如说?”
“要对你坦言相陈,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去挖掘那些……呃,痛苦的回忆。我不太想去回想。”戚少商倒是坦诚。
成崖余默然,他明知戚少商的那场痛苦的回忆,他们同样都经历过,但他没想到戚少商会被伤害这么深。可是,身为医生,他不但要克服自己的心理感受,还要帮戚少商克服心理障碍。
“可是你知道,你必须要这么做,要治好厌食症,必须要解开心结。”成崖余低缓道。
戚少商点点头:“是的,我不想再去经历那种眼睁睁看着却吃不下的痛苦,不想再去经历那种吃下去却只能吐掉的痛苦。连美食都辜负的我,也只能被别的人事物辜负。”
成崖余有点同情他,但他只是不动声色,听戚少商继续讲下去。
那是个黑色星期五。
戚少商回想起来,还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,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他所有的生命力。那个人甚至连手都没有挥一挥,转身离开,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其实早在两三个月之前,他就有点预感,但他没想到结局这么惨烈,在这之前他所有的努力和挽留都变成了巨大的黑色笑话,笼罩他。
成崖余静静地听着戚少商漫长又短暂的回忆,听他记得所有的快乐,也记得所有的不快乐。
“和对方的最后一次见面,我的失态应该就是压垮所有转机的那根稻草。我无法想象当时我是怎样痛哭流涕毫无尊严,最后绝望地躺在江堤上,仰望夜空,空旷无垠,没有月,没有星,没有他,没有我。”戚少商的双眼几乎没有聚焦,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。
成崖余没有打扰他,听他一点一点回忆过去的事。
纵观和戚少商认识的这些年,这人就像个钢铁男子汉一样,尽管父母双亡,大哥又远走他乡,但他从来都是乐观坚定,好像灯塔一样,照顾着朋友们,所有的人和他在一起,都有踏实安定的感觉。
实在想不到现在这颗朋友圈的太阳也有这样晦暗的时候。
情之一事,究竟是好还是坏。
“我们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。”戚少商以这句话结束了整场回忆。
成崖余点头:“是的,但我们可以变成自己和别人都愿意接受的样子。”
这天戚少商和成崖余聊了很多,包括小时候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。
“其实那个时候太小了,不太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,好在有大哥。”
“大哥去外地的时候,我也没什么太伤感的情绪,毕竟现在交通那么方便,想见一面其实挺容易的。”
“但他的离开不一样……他甚至临走的时候都没有看我一眼……”唯独关于这个人,戚少商说得格外艰难,一句话磕磕绊绊。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导致的艰难,让身为医生和朋友的成崖余都觉得难过和尴尬。
“不如写下来吧。”他只能这样建议他的病人和他的挚友。
后来戚少商就开始日记,关于那个人点点滴滴的日记,或者是爱,或者是痛,或者是笑,或者是泪,他坚持写下去。
XX年X月8日 19:20 大雨
惜朝:
今天这里下大雨了,路上堵得一塌糊涂,所以现在才到家。进门的那一恍惚,我一度以为你会迎上来,让我赶紧去餐厅吃饭。然而并没有。
依然不太吃得下,回来的路上买了以前你推荐的寿司卷,吃了几口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9日 18:40 晴
惜朝:
今天天气还不错,下班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人在江边散步,我想要是你在,我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。然而不可能了。
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吃面条,比昨天多吃了一口。感觉自己有点进步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10日 18:55 晴
惜朝:
天气如此,心情亦如此。虽然想起你来,还是感觉胸口疼痛,但还好不会再哭了。当时被你笑话了吧,以至于你那么厌恶。然而我再也不会知道你当时真正的想法了。
今天吃馒头,小半个没问题,想吐被我忍住了。慢慢的应该就能吃多起来吧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11日 20:12 晴
惜朝:
晚上加了一会儿班,项目终于有了一点进展,虽然推进得很慢。当时你还说过会来公司和我一起上班,现在我有点想辞职了,然而我再也没有人帮我出谋划策了。
在办公室叫的外卖,香倒是挺香,但难吃,吃了两口扔掉了。我想明天前台来收垃圾的时候会骂我浪费的。我还是提出去扔掉吧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12日 21:11 阴
惜朝:
我刚到家,因为专门去了以前我们约会过的地方看电影,最近宣传很火的一部3D动画片,据说很好看。但我几乎没有怎么看进去,满脑子想着要是你还坐在旁边,那该多好。然而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。
在电影院旁边吃了点东西,是我们第一次看完电影吃过的生煎包,勉强吃完一个。你说过,任何事都不要勉强。我现在终于听了。然而你已经不会再说了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13日 09:22 阴
惜朝:
今天休息,我稍微睡了一会儿懒觉。梦见你了,全是那些美好的画面,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我多希望醒来后还能再看到你在枕边,哪怕你背对着我。然而再也不能了。现实才是最大最残忍的噩梦。
实在吃不下,请允许我饿一饿。就当是清肠胃吧。
我很想你。
XX年X月14日 03:33 阴
惜朝:
从来没有发现周末是这么难熬。因为再也没有你。
我很想你。很想你。很想你。
成崖余是在半个月以后看到戚少商的日记的,堪比情书,甚至比情书更令人感动。
然而深情无人可诉,戚少商也算是情种了,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他对谁这么用心过,没想到偏偏栽在那么个人手上——顾惜朝说渣其实不渣,只是绝情。
绝情到完全不给戚少商任何挽留的机会。
不管怎么样,戚少商到底看起来好转不少。
成崖余继续给他心理辅导,同时开始安排朋友们邀约戚少商出去各种嗨,对于戚少商的情况而言,独处无助于病情好转。
从此戚少商过上了每天有约的生活。
每个朋友的邀约都天衣无缝:崔略商过生日;铁游夏找到女朋友;冷凌弃考上研究生;赫连春水和息红泪结婚一周年零七天纪念日;诸葛小花升职;雷卷回来了;等等等等。
戚少商的业余生活过得目不暇接。
当然还是有效果的,上班累一天,下班累半天,回家就睡了,实在没时间多想,慢慢的也就不再那么被悲哀的情绪所影响。
十天以后他就开始吃不消了,那天中午在公司破天荒吃完了整碗饭菜,竟然也没吐。被公司前台小玉知道了,赶紧就通知了她姐息红泪。
当天晚上戚少商又被赫连春水约出来吃饭,美其名曰庆祝戚少商能吃一整碗饭了。戚少商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,竟然有了那么一点胃口。
好好好,一大桌朋友围着他,吃吃吃。
戚少商当晚回去睡觉,莫名的泪流满面。给顾惜朝写了一封信。
惜朝:
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,也可能是最后一封信,不管你收不收得到,我都要写。
写下有关我对于你一切的情绪,好的,坏的,喜的,悲的。以及怀念的。
我以前一直以为情书是肤浅的表达方式,但是在现在,在和你认识这么久以后,在你离开我以后,我却有了一个近乎荒谬的认知,只有以这样的方式,才能承载和表达我对你的浓烈情感。而这样,才不会让言语和表白显得那么贫瘠和苍白。
现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,我正在面对满室清冷,和窗外的寂然无声。这样的冷寂中,我抬起头,依然可以看见面对的墙上挂满了我们的照片,以及回忆。它们共同组成了我的理想国。是的,就是那本你我都爱看的柏拉图的《理想国》。柏拉图认为,世界是由“理念世界”和“现象世界”所组成。理念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,永恒不变,而人类感官所接触到的这个现实的世界,只不过是理念世界的微弱的影子。而到底什么是理念,什么又组成了理念呢?他说,回忆是其一。
作为一个形而上学的经验主义者,我一直不太明白柏拉图的这种理论。但在认识你以后,我却不得不相信他,因为对我而言,过往的回忆里,有关你的部分的色彩格外浓烈。我承认,在我的理念世界中,确实还有很多别的部分浓墨重彩。但是,无论它们如何吸引我,如何引导我,它们总是不能代替某些感觉。而在你身上,我体会到什么是刻骨铭心。在我看来,刻骨铭心是不论时间,不论空间,只针对某一个特定的人物而产生,它的承载主体不是别的,而是你。
我爱你,那无关乎我们认识了多长时间;我爱你,那无关乎我们经历了多少事情;我爱你,那无关乎我们创造了多少回忆;我爱你,那也无关乎各种世俗陋见。
马克思早就指出事物的主观和客观区别。我并不认为我对你的感情过于主观,不管你在或者不在这里,不管你知道或者不知道,不管你在意或者不在意,它都在这里,不动不移。
我仍然记得第一次对你动心的那一天。平静的天气,平凡的下午,平常的饭店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,黄昏的阳台上,一张笑脸出现在我独享的视野里, 从此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。
鱼的记忆只能储存七秒,我记得七年前发生的任何事情。也将会在七年后还记得和你的任何事情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我一切都好。
以及,很想你。
少商
戚少商没有把这封信给成崖余或是别的任何人看,而是装进了一个白色信封里。等到再见顾惜朝的那一天到来。
这之后,他对治病更加积极。
昔日的朋友圈小太阳又渐渐恢复了活力,若干天以后,他把大家叫出来吃饭,在旗亭饭店。这家饭店在之前是大家和他的禁区,所以对于他的选址,朋友们多少有点心照不宣。
旗亭饭店的老板高鸡血依然刻薄嘴不饶人,却还是给他们端上一桌盛宴。期间,戚少商跑了一趟厨房,不久后端出了一盘菜。
杜鹃醉鱼。
“学会很久了,一直没做过,大家来尝尝怎么样。”大家发现这么久以来戚少商这一次的酒窝笑出得最明显。
“好好吃,等下咱们去个地方。”戚少商坐下来,动筷子,吃得很欢快。
饭后,大家满腹疑窦跟着戚少商的车往城郊开,越开越胆战心惊。果然下车后发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。
连云陵园。
戚少商没管他们,径直走到陵园深处一个背山面江的新墓前,掏出打火机就开始烧一个白色的信封。
黑烟袅袅中,墓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:爱人顾惜朝之墓。
成崖余看着戚少商孤独却坚持的背影,不禁默默叹了口气。
时间过得真快,距离顾惜朝病故已经两个月了。
而两个月前那一天的情形,他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当顾惜朝闭眼以后,崩溃的戚少商抄起旁边的水果刀就往手腕上划,血流如注地奔出了病房。他和铁游夏是在江边找到的戚少商,后者当时已经躺在江堤上了,被他们抢救回来。估计第二天戚少商就罹患了厌食症,短短三天之内暴瘦十斤。
成崖余心知换谁都不能接受这种打击,毕竟从发病到死亡之间只短短一个月——而顾惜朝就是那样倔强的人,瞒了大家整整一年,包括戚少商。
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是那样倔而坚的人。然而他们整整相爱了十年。
整整十年。
<全文完>
*真的是唯一一篇虐,打我别打脸。